第二十四章邵斌
林霄知道自己后背有色素痣的事情，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。
那天晚上，她一觉醒来，饿得有点睡不着。她就想偷偷溜下楼，想去冰箱里找点好吃的。蹑手蹑脚走到楼梯转弯口，发现楼下灯大亮着，还能听到了大人们在谈话，好像是说要妈妈再生一个孩子的事情。她就想，再生一个孩子多好啊，可以陪着一起玩。
可是妈妈却在一边抽泣。
奶奶安慰道，“医生都说了，霄霄这个病啊，是无药可治的，搞不好哪天就没了……呸呸，我这张嘴，该打。医生的意思也是说只能控制，我们就好好控制呗，这和开残疾人证生二胎没啥关系。”
“什么无药可治？那只是一块胎记，人家胎记都长在脸上呢，怎么就不说是绝症啦？”
“哎呀，凤玲啊，我没说霄霄怎么啦。亲家啊，你来评评理，你们姜家，家大业大，现在可以有个方法多添个儿孙，不是好事情啊？”
楼下沉默了一会，最爱她的外公开口了，“凤玲啊，林良妈妈讲的也在理，你弟弟的事情也是回天无力了。你若能再生个孩子，家里也是能热闹一下。”
妈妈没有再说话。
林霄默默地坐在楼梯上，小小的年纪她已听明白了意思：妈妈再生一个小孩，是为了预防她突然会死去。
她踮着脚跑回自己的房间，蒙着头哭了一会，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进来了。是妈妈，妈妈把她蹬掉的被子又盖好，轻轻地拍着她，说了些别怕妈妈在身边的话，还低声地哼唱了一首小燕子穿花衣的儿歌。以为她又睡熟，就关上房门出去了。
可是林霄反倒清醒了，她第一次感觉到大人们都是虚伪的。尤其是外公，是他的决定改变了妈妈的态度。从这一天开始，心目中最爱她的大人的排名，外公从第一名掉到了倒数第一名。
林霄决定离家出走。白天到处是大人，肯定是走不了的，只有晚上了。那时也是夏日，窗外的路灯很亮，月亮也很亮，那就现在了，她抱上小猪储蓄罐再一次下楼了。
黑夜的街道和白天有很大的不同，空荡荡，灰蒙蒙，好像每个角落都藏着怪物。林霄很是害怕，可是家中的门已经被她一把拉上，再也进不去了。就算进去了又如何呢？早晚会有一个孩子来取代她的。
林霄咬咬牙，抱紧小金猪，继续往前走。
突然她听到前面有奇怪的声音，好像是小狗在呜咽，又好像有人在吹着走调的口琴。林霄壮着胆靠近些，才看清，长条椅上一个小男孩抱腿蜷缩着，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样子，肯定是在哭泣。
林霄乐了。
那时还小，不懂什么叫天涯沦落人，只是觉得这么晚了，有个和她一样不开心的男孩在外面流浪，她原本自己的那点不开心一扫而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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