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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已深,秋虫喓喓。
白玉山庄从山门到正厅的风灯已经亮起,值夜的仆人们也一个个的各就其位。
厅中有桌,桌上有酒。
桌旁已经坐着一位中年的文士和一个少女。
文士温文尔雅,气度自华;少女娇俏可人,顾盼生姿,和白小飞长得几乎一样的漂亮。若已定要说不同,白小飞的英俊中带着秀气和柔美,少女却是柔美中带着英气。
荤素四冷碟已经摆在桌上,酒也已经温得刚刚好。
叶无花虽不必问,但白小飞却依然要相互介绍:“家父白讳鹏举,胞姐白字小玉;‘浪子剑’叶无花大侠。”
——有些事情你虽明知道无需做,但却一定要去做。人生很多时候岂非正是如此?
见礼已完毕,宾主刚落座。
白小玉刚给叶无花倒了一杯酒,第一道热菜已经开始上桌,汤大师傅亲手烹制的“三套鸭”,家鸭、野鸭、鸽子炖的恰到好处的软烂,清汤鲜亮,异香四溢。这一切时间掌控配合的恰到好处,且有自然的默契。
萧瑟深秋中,心情怅然时。
喝一杯温得刚刚好的酒,吃一块炖的酥烂的鸭肉,尝一碗香溢十里的鸭汤,岂非既能温暖浪子的身,却更能温暖浪子的心。
叶无花甚至已经感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,他虽早已经过了轻易会被温暖和感动的年纪了,多年的江湖漂泊和经历虽已经磨练的他的心肠石头一般的坚硬了,——但对于朋友的情义,他还是常常会被感动和温暖,为了这种感动和温暖,他甚至随时不惜为他的朋友们去拼命。
——有些人岂非正是像这样的坚冰,遇到一些温暖,就会慢慢融化。
文思豆腐、冰糖扒蹄、香菇油菜、松鼠鳜鱼陆续按序上桌。
宴扬楼的招牌,经汤大师傅亲手烹制本就已是极品,上菜的节奏、顺序却又安排的恰到好处,简直妙不可言。
白鹏举温文尔雅,关怀备至。
白小飞洒脱飞扬,意气风发。
白小玉善解人意,柔情似水。
这一切,让叶无花这个已经漂泊了很久的浪子,竟然恍恍然似乎有了家的感觉。
当一个人有了家的感觉的时候,岂非正是最放松的时候?
当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喝酒,岂非反而是最容易喝醉的时候?
叶无花已经醉了,醉的很厉害。
仆人们将烂醉的叶无花抬到床上。
白小飞没有离去,他坐在房间的桌子旁,盯着烂醉的叶无花,似乎要看透他。
但他盯着叶无花看了半天,也没有看透。
他听说的叶无花,大部分的时候豪气干云,心肠如石头一般坚硬。现在某仿佛一件事、一个人、一处景就会勾起他内心深处的忧愁。
他听说的叶无花,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醒、很自律,还很敏锐,而敏锐是恰恰是需要保持清醒的。现在他却喝得很醉。
这是不是说明他内心真正把自己当做兄弟了,无需任何防备,可以把性命放心交给自己的兄弟?
——兄弟,多么美妙和让人安心的两个字。白小飞想到这里,微微笑了,在叶无花床榻边的踏板上坐下,身体倚在窗边。
他已决定,既然叶无花把性命交给自己,自己一定要守他一夜,哪怕他其实在白玉山庄中没有任何危险。
这一夜,叶无花鼾声如雷,睡得很死。——睡得死到倘若有人拿刀在他身上砍伤十刀八刀,他也不会反抗。
幸好,白玉山庄并没有人去砍他十刀八刀,连砍他一刀的人都没有。
这一夜,白小飞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日上三竿叶无花才醒来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放松了,也很久没有这样睡得踏实了。
好酒喝醉了并不会让他头疼,但是喝醉了一定会口渴。
白小飞温柔的看着他,轻轻的问道:“你醒了?你现在一定很口渴,要不要喝点水?”
他的目光温柔,言语温暖,就好像一个新婚的妻子,在问她心爱的郎君一样。
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倒了一杯水,送到了叶无花手上。
叶无花确实口渴的很,一口就把水喝干净。——这杯水是那样的甘甜,那样的沁人心脾。
白小飞拿过他喝干净的茶杯,轻轻的放在桌上,轻轻的说道:“你如果不舒服,还可以继续再睡一会。你要是睡不着,可以在山庄随意走走,我刚好去睡一会。你有什么需要,都可以去找鲁管家,你要知道,你现在也已经可以算是白玉山庄的半个主人了。”
叶无花看着他通红的眼睛,说道:“我不睡,你睡。你一定要好好的睡一觉。”
他无需说什么感谢的话,兄弟之间,从来不需要感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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