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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

孙嘉淦叫人抬着棺材一路走到养心殿外，乾隆早就知道信了，已经吩咐宫内侍卫不必阻拦，所以孙嘉淦才顺顺利利的将棺材抬到了养心殿外。孙嘉淦到了殿外，让人把棺材放下退到一边，自己走几步升阶来到滴水檐下，朝着殿门方向道：“前直隶总督，罪臣孙嘉淦恭叩圣驾。”

按说这句话之后，便是太监进去传话。但站在殿外的太监听了这话，竟兀自立着不劝。孙嘉淦正在奇怪，方要发问，却见那殿门吱呀一声打开，乾隆从里边走了出来。

孙嘉淦见了急忙跪下，却听乾隆冷冷道：“孙嘉淦！你好大的胆子啊。你以为你挟棺进谏，朕就会准了你的折子么？你这不是在逼朕么？”

孙嘉淦俯地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，然后才直起身子，那头上登时便起了老大的一个青包，孙嘉淦慨然道：“老臣不敢逼皇上。但老臣带棺材也决不是装样子。为大清江山而死，死得其所；为天下百姓而亡，亡而有价！”

乾隆本是有心好好的教训孙嘉淦几句，然后再打发他走，但说到这里也存了宽容孙嘉淦的心：“朕已经说过了，捐纳之规是废还是留，要交百官众议，你有什么话，回去再写一份折子呈上即可。”

“皇上不让老臣说完话，老臣就不回去。”

乾隆一听孙嘉淦又起了倔脾气，不由的脸又沉了下来：“你敢抗旨？”

孙嘉淦脸一扬道：“为了大清江山，为了天下百姓，老臣今天就冒死抗一回！皇上要是不听老臣说完话，老臣愿学春秋的史鳅，尸谏于北堂之上。”

乾隆怒道：“那你是把朕比作昏君卫灵公了？”

孙嘉淦正说得慷慨激昂，忽听乾隆说自己拿皇上比卫灵公，倒不懂了，他疑惑的抬头问道：“皇上，谁是卫灵公？我没听说过哪朝哪代还有这个皇帝。”

乾隆年轻好胜，有了卖弄自己学问的机会，自然不肯放过，说道：“孙嘉淦呀孙嘉淦，亏你也是进士出身，入过翰林院的，竟不知卫灵公的典故！卫灵公是春秋时的一个小国的国君，就是史鳅要向其尸谏的主公。你连这个都不知道，你就要学史鳅么？”

“老臣读书多而不精，只知道史鳅是中华第一尸谏之臣，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尸谏，要向谁尸谏？皇上博览群书，通今博古，学问要比老臣不知大去多少倍，还请皇上为老臣点拨一下。”

乾隆被拍了马屁，很是满意，继续卖弄他的学问。他哪里知道这些话都是孙嘉淦和陈培峰连夜商量出来的，就是为了让乾隆自己说出来。果然听乾隆徐徐说道：“春秋有个国王叫做卫灵公，史鳅是他的大臣。史鳅向卫灵公举荐贤臣蘧伯玉，但卫灵公不用，却偏偏要用心术不正的男宠迷子瑕。史鳅便以尸相谏，让他的儿子把他的尸体放在北堂，以表示卫灵公不能知人善任。卫灵公后来恍然大悟，重用蘧伯玉。史鳅的儿子才把他的尸体重新在正屋举行葬礼埋掉。后来才有史鳅尸谏这个典故。”

孙嘉淦道：“那么，史鳅也算是个大忠臣了。可他死得也太可惜了吧。若是留着，卫灵公还可以多听几次良言呢。”

乾隆：“是啊，若是卫灵公早听史鳅的话，国家岂不是可得两个贤臣治国？”

“既然皇上知道卫灵公做的不对，为什么还要学他呢？”

乾隆一愣，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孙嘉淦的道了，方才的得意劲顿时没了：“好你个孙嘉淦，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。”

“老臣不敢欺君。但老臣只求皇上当面听完臣所谏之言，因为老臣并不愿做尸谏的史鳅，更不愿皇上是卫灵公。”

“照你这么说，朕要是现在赶你出去，让你吃了药死到养心殿前。朕倒成了事后才吃后悔药的卫灵公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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